微距镜头下的昆虫 发现身边“隐匿”的小精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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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环球人文地理2021年6月第6期
全文共4923字读完全文约8分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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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

  生态摄影师如风拍摄昆虫近十年,目睹了一个个“小精灵”的生命故事:“热恋”中的蝴蝶,羽化后即将“启航”的蜻蜓,正“大饱口福”的螳螂……他以微观的镜头语言,讲述多姿多彩的自然之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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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页图,小蝴蝶与苍蝇背对歇息,互不打扰,各行其是。右页图一为“丝带之恋”,丝带凤蝶正在小枝上交尾;图二为柑橘凤蝶幼虫,肉呼呼、圆滚滚的身子十分可爱;图三为两只斑缘豆粉蝶,远看就像树枝上一片普通的绿叶。

  我将拍摄昆虫当作是回味童年:小时候,我喜欢在草丛中捉蛐蛐儿,夕阳下追着蜻蜓奔跑,在花丛中潜伏、蹑手蹑脚地走近落在花朵上的蝴蝶,在树上找寻躲藏的天牛……年长些后,我便运用手中的相机,以微观的视角记录大自然中微小鲜活的生命,转眼已经拍了近十年。

  昆虫种类繁多,形态各异,它们的踪迹几乎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,在自然法则里优胜劣汰,自由繁衍。这些“小精灵”神奇的生命周期大有可观,每一阶段都有其独特的美,从中展现出的顽强的生命意志,令人叹为观止。它们是那样生动、可爱、多姿多彩,使我想尽可能地留下它们最真实的模样,定格它们与自然相得益彰之美。

镜头下的鳞翅目昆虫
蝴蝶与飞蛾的生命故事

  蝴蝶是节肢动物门、昆虫纲、鳞翅目、锤角亚目动物的统称。它们色彩鲜艳,翅膀和身体有各种花斑,体形多在5厘米~10厘米之间,躯干由头、胸、腹组成,另有两对翅、三对足。最大的蝴蝶展翅可达28厘米~30厘米,最小的只有0.7厘米左右。为了避害求存,蝴蝶幼虫进化出十分有趣的自卫方式,除用警戒色和拟态吓退外敌,还有其它本领:例如,凤蝶幼虫在其前胸前缘、背部中央,藏有一对平时缩在体内备而不用的“臭角”,当其受惊时,叉形臭角立即向外翻出,臭液挥发,恶臭难闻,使敌厌弃而免受其害。我曾有幸记录下柑橘凤蝶幼虫翻出臭角时的模样,五对短胖小足紧紧抱着绿植枝条,高昂起圆脑袋,吐出半透明的“信子”,别有一番憨厚可爱。

  拍摄蝴蝶成虫更需静心与耐心,若惊动它们,绝佳的拍摄机会也会随之“飞走”。

  2020年5月的一个清晨,我独自背上摄影包,走进辽宁省鞍山市千山的森林之中。此行并没有明确拍摄目的,我边走边四下观察,生怕错过昆虫的影迹,但经过近2小时的跋涉,仍然没有收获。彼时天气炎热,阳光下没有一丝风,我找了处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歇息,令人惊喜的是,此时左前方10余米处,正巧轻飘飘飞来一只蝴蝶。我定睛细看,认出“来者”是只雄性丝带凤蝶:前翅前缘为黑色,外缘有条狭窄黑带,尾突细长如飘带,飞行时轻而缓。它围绕着一从灌木盘旋,像在自娱自乐地舞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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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端起相机,我慢慢走向盘旋空中的丝带凤蝶,靠近灌木丛,又猛然发现在灌木丛的隐蔽处,还落着另一只蝴蝶——是一只雌性丝带凤蝶,其模样与雄蝶相差无几,前翅外缘、亚外缘各具一条黑色横带,后翅外缘边黑色。怪不得雄蝶一圈圈地在灌木丛上方盘旋,原来它早已发现雌蝶。过了一会儿,雌蝶忽然飞了起来,并没有飞远,只落在临近的另一根枝条上,而雄蝶明显加快了煽动翅膀的频率。如此来来回回若干次以后,雌蝶终于飞出灌木丛,雄蝶瞬间呼啸而来,将雌蝶扑到地面。雌蝶却好像不喜欢它,挣扎着逃离片刻,又再次被扑倒。雄蝶此时好似以浑身解数“耍狠”“逗乐”,这才讨得欢心,与雌蝶纠缠交尾。之后,雌蝶便带着雄蝶飞到附近的灌木丛,择一枝条落下,享受属于它们的美好。我则抓紧时间按下快门,便有了这张丝带凤蝶交尾图。

  飞蛾是蝴蝶的近亲,它们的幼虫都是植食性,多为农业害虫;成虫都有三对足,体表及翅上布满鳞片,口器为虹吸式。不同的是,多数蝴蝶翅膀正面的鳞粉色泽亮丽,有顶端膨大的棒状触角,休息时,四翅合拢,竖立于背上,只在白天活动;蛾类则不分昼夜地飞,它们躯干部有浓密的绒毛,触角顶端呈针尖样弯曲,或整个触角呈羽毛状,休息时,通常将四翅平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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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页图为停在波斯菊上的蝴蝶。右页上图分别为受惊而伸出“臭角”的柑橘凤蝶幼虫和落在草叶上休息的木橑尺蛾;下图为刚羽化完成的雄性丝带凤蝶和清晨沾上细露的粉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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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19年6月,我曾在森林中拍到一只木橑尺蛾。当时,我穿行在泥泞的羊肠小道上,头顶是茂密的树木枝叶,路上疯长的野草使人几乎无从下脚,无数果蝇围绕在身周,直往眼睛里耳朵里钻。走着走着,我忽然眼前一亮:在距地2尺左右的一株草上落着一只木橑尺蛾。阳光透过茂密枝叶,稀疏地照射在木橑尺蛾身上。它复眼为深褐色,有着白色双翅,翅膀上外横线呈一串断续的棕褐色圆斑,前翅基部有一深褐色大圆斑,素雅而静美。我马上举起相机,迅速调整参数,谁知蹲下机位低了,站起来机位又高了,因我生怕尺蛾受惊,所以急得满头大汗,别扭地半蹲着拍摄,仅连续拍下两张它就飞走了,只余草叶微微摆动……后来,我将相机回放,照片中一张只剩虚影,还好另一张是清晰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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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页上图,两只豆娘正在交尾,恰好合成一个“心”形;下图为施春蜓的羽化过程和成虫形态;小图可见豆娘的双眼间距较宽,状似杠铃。右页图,沾染晨露的蜻蜓靠在枝条上休息,圆圆的眼睛看向镜头,仿佛在说:“你瞅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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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辨易混淆的“双胞胎”
蜻蜓和豆娘、螳螂和螳蛉

  在昆虫的恋爱季节里,豆娘美妙而浪漫的交尾姿态会让所有飞虫相形见绌:雄豆娘用脚先将雌性豆娘的头部扣住,然后弯起身体,用腹部末端夹住雌性的颈部,再放开脚,完成雄前雌后的连接动作。完成连接后,雌豆娘如果愿意接受,就会将腹部弯曲,向前与雄豆娘相连接进行交尾,此时便会形成一个其它昆虫所没有的形态:一个心形图案,尽管这颗“心”的形状不一定很标准。交尾后,雌豆娘会去有

  水的地方如:溪流、池塘或是湿地沼泽里面产卵。雄豆娘则在其上方盘旋,以保护“妻子”不被其它昆虫打扰。更多的时候雌雄豆娘干脆就不分开,雄豆娘会紧紧抓住雌豆娘的颈部,以便雌豆娘深入到水下,用产卵器在水生植物的茎上切开裂缝,将卵产在里面,二者相互支撑完成繁衍的使命。我在鞍山市的湿地中拍下两只豆娘结合、产卵的照片,亦使我对豆娘的繁衍过程有了更多了解。

  在日常生活中,常有人将豆娘和蜻蜓混淆,更有甚者说豆娘就是蜻蜓的别称。其实不然,二者虽同属于蜻蜓目,但有明显区别:豆娘歇息时翅膀在背上竖立,叠在一起,四个翅膀大小几乎一样;蜻蜓的两个后翅稍长,比两个前翅宽,且休息时翅膀会平摊开来。蜻蜓的复眼大部分彼此相连,或只有小距离分开,而豆娘双眼间距相当大,形状如同哑铃一般。它们的稚虫都生长于水中,称为“水虿”,不过豆娘稚虫身体扁长,尾端有叶片状尾腮,具有呼吸与运动的功能;蜻蜓稚虫身躯粗壮,腹末无尾腮,以直肠腮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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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页上图一为蚁蛉;图二为刚出生的小螳螂们;下图为休息时的螳蛉。右页图依次为秋天的螳螂、刚羽化结束即将启航的蜻蜓和正在进食的螳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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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20年的夏天,我专门去凤城市拍摄蜻蜓羽化,晚上八点左右,我在河边顺利找到一只刚刚爬上岸的马奇异蜻蜓稚虫。它静静趴在一块石头上。由于担心打扰蜻蜓羽化,我只能小心翼翼架好相机,打开预先带的手电筒,安静地观察等待。等到凌晨一点半也没见它有反应。我当时想,这小家伙是不是羽化失败了呢?正常情况下,稚虫在这么长时间内早该羽化,彼时我已又冷又困,先回到宾馆睡了一觉,但由于始终惦记着那只稚虫,于是又在凌晨三点三十分返回原地。蜻蜓已经在我走后的两小时内羽化完毕,此刻浑身挂满露水,正在努力排除体内最后一滴体液,眼看它马上就要起飞了,我匆忙拿出相机拍下它“即刻起航”的样子。

  除了蜻蜓和豆娘,螳螂和螳蛉也易被人们混淆。螳螂属于螳螂目,螳蛉属于脉翅目螳蛉科,是蛉的一种,两者名称虽只一字之差,却是完全不同的物种。它们都有一对捕捉足,用以捕食其他昆虫,有力、带刺、使猎物被捉住后几乎无法挣脱。另外,螳螂和螳蛉头都呈三角形,眼睛都是复眼,以捕捉蝗虫、苍蝇等其他昆虫为食。两者不同之处也在于捕捉足,虽乍一看很相似,但其实螳螂的足往后翻,螳蛉足往前翻。

  由于螳蛉在北方分布较少,我不常拍到。只偶尔在去拍摄其他昆虫的路程中发现一只类似螳螂的昆虫——仔细看去,它还有透明的双翅,身前两只捕捉足蜷在一起,这便是螳蛉。这种小虫非常敏感,稍有动静就会发现异常,通常在镜头下稍作停留便“害羞”地飞走。螳螂则比较常见。2018年的盛夏,

  为了拍一次螳螂,我背上摄影包去到距家3公里外的一个小山包,走到山脚下,发现一片布满苔藓的草地上,有只螳螂(大刀螳若虫)正在捕猎。它的位置紧贴地皮,我只好趴在地上,同时根据现场条件,迅速调整好相机参数设置,透过镜头看清了整个情形:一只螳螂末龄若虫正大快朵颐地吃着被捕获的剑角蝗,此时猎物头部已被吃光,但是腿还在奋力挣扎着,似乎不甘心被吃掉。忽然,螳螂似乎看到了镜头,停止进食,转过头来,眼睛紧盯着镜头,那表情似乎在说:“你也吃点儿?”此时镜头距离螳螂不过5厘米左右,就在它转过头来直视镜头的刹那,我按下了相机快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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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摄“隐身”小飞虫
微距下的蜉蝣和螽斯

  蜉蝣的稚虫生活在水中,对水质要求极高,羽化后成为亚成虫;亚成虫再蜕皮一次就变为可以交尾、产卵的成虫,能够在空中飞行。成虫体壁薄而有光泽,常见为白色和淡黄色。有翅一对或两对,腹末有尾丝两或三根,飞行时在空中随风飘动。蜉蝣羽化大多在春秋两季,羽化后生活期很短,一般为几小时至几天。这类“短命的昆虫”由于其古老性和独特性,可称得上现存的活化石。关于它们还有一个专属成语——朝生暮死,说的就是其短暂的生命周期。

  我一直想拍摄蜉蝣羽化时的样子。由于它们羽化前生活在水中,我来到凤城市一个山沟的小溪边搜寻蜉蝣稚虫。它们羽化时,会爬上紧贴水面的石块。小家伙们特别敏锐,哪怕是有影子略过,它也会立刻翻到水里石块下,所以在找寻过程中我一直轻手轻脚、小心翼翼。在同一个地点等待了3天,终于等到即将羽化的蜉蝣稚虫爬上石块。我在原地慢慢趴下,准备好相机,因为蜉蝣相较其他昆虫更小,所以要求拍摄时距离更近,此时距离不够,我只得匍匐前进,直到上半身都泡在溪水中,才达到完美距离。之后,我便以双肘支撑身体、双手握紧相机,开始艰难的等待。羽化过程持续了大概两分钟左右,我从镜头中观察到一个小生命的蜕变——从一只黑呼呼的稚虫羽化为非常漂亮的亚成虫。

  蜉蝣产卵时还是回到溪水边。那时它已经蜕过皮,完成了找寻伴侣交尾和孕育生命的过程,是时候将卵产到水中,完成繁衍的使命。产完卵后它也会迎来生命的终结,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话:浮生一日,蜉蝣一世。

  螽斯也是人们身边常见的小虫,它还有个“昵称”——蝈蝈。它们的身体为绿色或褐色,触角呈丝状,雄虫前翅有发音器,雌虫尾端有剑状的产卵管。我拍下过一只雌性露螽成虫,算上翅膀,体长大概接近4厘米。拍摄时,它撞到了一张蛛网之上,瞬间不动了。我想:“这下露螽危险了,一定会成为蜘蛛的‘美餐’。”于是我立刻蹲下,调整相机参数,端起相机对焦,准备拍下蜘蛛捕猎的画面。令人没想到的是,这只露螽只是稍作停顿,然后慢慢地调转身体,并使自己身体倒悬,利用细足勾住蛛丝,六足交替走走停停,不慌不忙地走到蛛丝的起始点(葎草)上。这个过程用时4分21秒,此间蜘蛛并未出现,螽斯幸存。

  回想自己进行生态拍摄这些年,在微观的自然环境里,透过镜头观察到这些奇异小生灵的生长、交尾、繁衍、搏斗……一切是那样的生机盎然。我深感对昆虫的任何拍摄方式,都应有个基本的前提,那就是爱护我们的、也是昆虫的生存环境。神奇的大自然与所有鲜活的生命,是人类一切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发展中,经久不衰的主题,它们时时刻刻都在演绎着美丽动人的故事。作为摄影人,能够通过自己的镜头,去展现自然界灵动生命的每个瞬间,是一种莫大的快乐和满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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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侧四图为蜉蝣的生命过程:幼虫在水中生活,在小石块上羽化,成为成虫再回到水边产卵。左页下图为正在交尾的大蚊;右页下图为钝肩普缘蝽的卵,刚孵化出若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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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页上图为在藤蔓上休息的螽斯;下图为被蛛网困住的小蚊,清晨露水在蛛丝与小蚊上结出一粒粒小“珍珠”。右页上图为正在结网的蜘蛛和异色瓢虫;下图为摇蚊,略微翘起的尾部使它像一个穿着燕尾服的“小绅士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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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王政峰
网名如风,辽宁省鞍山市人。在十年前拥有单反相机,由此走上了摄影之路,尤其喜欢拍摄大自然中的各类昆虫,生态摄影爱好者,《视觉中国》签约摄影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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